北大教授：人生的完美在于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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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来源：2018年9月8日，由知室(ID：zhishishiyanshi)举办的共生课堂001期上，六位顶级思想者跨界讨论了“共生”大趋势，北京大学教授李四龙进行了 “科技与佛法”的主题分享。

文化生活

笔记君邀你，阅读前先思考：

传统学科在现代社会中的定位是什么?

现代社会，佛教着眼于什么?

佛教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佛教与科技的共生

我第一次接到这个共生课堂邀请的时候，感到特别温暖，因为我马上想到了星云大师有一年的新年贺词：共生吉祥。

所以实际上刚刚陈春花教授也谈到了，组织之间是共生的，我们大学里面的不同学科是共生的，人与人之间是共生的。

所以我们佛教有一个理念，就共生才能吉祥。

我的这个话题实际上并不复杂，就是佛教很善于和科技共生。

我们很善于利用高科技产品，有很多法师甚至是高科技网红。

譬如说贤二，譬如说网络僧团，这是上个世纪90年代美国的僧团提出的概念，将寺庙开在网上。

事实上我们中国的僧人更厉害。

早在北宋的时候，开封相国寺在玉佛节的时候，居然能让一个小佛像自己走起来。

所以在北宋的时候，我们的佛事已经开始用最简易的机器人了。

所以你可以看到佛教和科技之间没有张力。

这个话题背后真正有张力的是佛教和科学的关系。

二、佛教和科学

我们为什么要不断的讨论佛教科学的问题?

科学是一个新的词汇。以前的寺庙不存在这个问题，但现在的法师必须要去面对这个问题，佛教徒也要考虑这个问题。

因为，我们首先要考虑的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时代?

任何人都会反思这个时代，只不过大家做出的反思通常都是负面的。

比如孔子就会说他那个时代是礼崩乐坏的时代。

而有的人会说这是一个个人主义的时代，有的人说这是一个消费主义的时代，然后我们的学生就被说成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但是有一个说法很深得人心——这是一个崇尚科学和理性的时代。

从16世纪初开始，宗教在西方社会逐渐受到排斥。

科学的发明极大地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人类凭借科技成果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这个过程我们通常称之为世俗化。

一部近代史，就是一个宗教不断给科学让地盘的历史。同时这也是一个科技全球化的时代。

那么在这样的时代里面，所有的人都在崇拜高科技。然后有的人甚至为了一个人造的手机，把自己的肾给卖了。

与此同时，乔布斯的故事被说得神乎其神，不断有人宣扬他在19岁的时候去印度参禅，一定要把他和佛教联系起来。

事实上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美国青年去印度去亚洲，是那个时代的风气，并不是乔布斯的个人行为。他们要通过到东方去寻找佛教、学学禅修，然后去反叛美国的主流文化。

没想到通过乔布斯这个人和他的手机，让大家重新体会到，宗教也在不断地参与构造现代社会的传奇人物，可以成就一个高科技的传奇。

所以你可以看到，从传奇到神奇，只是一字之差;然后从神奇变成神秘，也是一念之间。

在这个过程中间，佛教的形象开始发生变化。

佛教徒最爱听这样的话：

佛教是科学的科学。

我相信在座的科学家不会承认这一点，但是确实也有著名的科学家不断在讲类似的话。

一个科学家说：当科学家千辛万苦爬到山顶时，佛学大师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三、佛教的真谛与贡献

所以佛教和主流价值之间到底是一个什么关系?

佛教其实在试图寻找这个主流价值，它要依附主流价值，但又要和主流价值保持一定的距离。

过去的100年，中国社会出现了很多新的概念。

譬如说哲学，哲学完全是一个新概念。宗教也是一个新概念。

这个词这两个词都是从日本转译过来的。

还有一个是科学，到现在为止，我认识很多科技产品，但对于科学到底是什么，还不是很清楚。

所以在这个社会中，我们佛教又算什么呢?

梁漱溟说佛法为宗教，而非哲学。

汤用彤说佛法是以宗教译哲学。

最有意思的是章太炎，他说佛法非宗教而为哲学，他认为佛教是一种科学的方法，他把佛教称之为实证的哲学，科学的哲学。

我讲到这个地方，我相信你有一点崩溃。这么多概念进行排列组合。

所以在哲学、宗教、科学这些新的词汇面前，佛教实际上不太清楚应该依靠谁。

所以这就体现了佛教在新的世界秩序里面的定位问题，其实这不止是佛教的难题，所有的传统学科都面临着这种窘境。

在新的世界秩序里面，你怎么定位自己?

这就相当于要去协调一个学科传统和现代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关系，这个定位非常难。

那么佛教和科学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太多共识，所以就会有一些佛教徒一个劲地去攀附一些非常红火的科学。

但我们发现科学的顺风车也不好搭。

我们佛教徒很想搭这个顺风车，但很快就发现这个顺风车实际上并不顺心，甚至还很闹心，动不动还死人。

科学在给我们带来很多好处的同时，也给我们带来很多的苦难，人类前所未有的苦难。

两次世界大战让我们意识到科学带来的苦难。这个时候我们就应该反省。

二战以后天下和平，人心就是醉心于财富。

所以这个世界上到处流传着什么?——流传着科技创造财富的传奇。

所以我个人今天专门为这个讲座想了一句话：

为什么高科技现在那么受欢迎?

实际上高科技是被逼出来的，人类智慧实际上受制于人类对财富和享受的欲望。

从人自身来讲，我要那么多高科技干什么?

我们成天飞来飞去，一首诗都没写出来，是不是?

现在又进一步发展出什么?人工智能。

据说，这是关乎国际政治对权力格局和资源配置的野心，你不干那就是傻，但是你干了不等于说就是好事。

人工智能在我个人的理解里面，是人类对自身的自我否定。

而佛教在这个时候应该干什么?

我认为重要的不是急于论证我是科学，而是要重新发现生命的意义。

人工智能是在不断地消除人类的缺陷，这非常好。但是当科技无所不能的时候，你发现消除了人类缺陷之后，我们这种有缺陷的人类就被替换了，是不是?

所以我相信若干年以后，我们年轻小朋友们要谈恋爱，他得首先做甄别，他是跟一个真人谈恋爱，还是要跟一个机器人谈恋爱。

我们不能走向自我否定，佛教在这个时候更应该告诉人类，生命的完美就在于它的缺陷。

佛教想做的一种提升是在精神层面，是要在人类自身的缺陷之中不断的实现自我超越，而不是自我否定。

在这样的时代中，我们应该让佛教回归本位，佛教帮助人类趋于完善。

佛教着眼于什么?

着眼于生命的圆满，生命的和谐，而不是强者对弱者的更替，这是一种真正的人文精神。

佛教的目标是要解脱生死，给生命的一份关爱。所以我们重视的是慈悲而不是神通。

我们不是很在乎高科技能带来什么，真正的佛教不需要高科技的证明。

佛教宣扬的是人文精神，而不是高新科技的前进方向。

科学家可以学佛法，甚至我认为佛教可以帮助科学家去调整身心状态，我们每一个行业的人首先就应该是一个身心健康的人。

佛教还可以去激励我们科学家不断地探索，不断地热爱他的本职工作。

但佛教徒千万不要把自己打扮成高科技的精英，更不是科学家的领袖，佛教应该是人类的觉悟者。

所以我想我们应该在这个科技全球化的时代，让佛教回归本位。

佛教不是科学，这并不是对佛教的贬低，而是要让佛教发挥更大的作用。

最后我想用八个字来结束我的讲演，敬畏生命，人文立本。

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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