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这部神剧，你还确定自己是无神论者吗？

作者|人神共奋 来源|人神共奋(ID：tongyipaocha)

异星灾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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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剧

今明两年是科幻美剧的大年，就在我们讨论“基地、沙丘、海伯利安”这三部科幻名著到底哪一部能够率先成为神剧的时候？没想到神剧已经出现了，就是《异形》、《银翼杀手》的导演雷德利·斯科特第一部美剧作品《异星灾变》。

不过这个“神”字，在这里却有另一层含义，它是一部探讨“神”的剧。

雷德利斯科特的作品，不管是科幻题材，还是像《天国王朝》那样的历史题材，主题都逃不开宗教。这部神剧讨论的东西，把他之前所有的主题给一锅烩了，包括人造人、人类的起源、生命的意义等等，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宗教信仰。

故事讲述了几百年之后，地球上发生了一场有神论者和无神论者的战争，导致地球最终毁灭。在毁灭之前，一个无神论者改造了两个机器人，带着一堆冷冻胚胎来到离地球最近的可能有生命存在的开普勒22b行星上，希望把这里改造成无神论者的天堂。

接下来我就不剧透了，总之此处播出后，一集高潮、两集封神，估计今年要横扫艾美奖。

但此片在豆瓣上的评价，却从最初的9.2已经下滑到现在的9.0分，从评论区看，差评恐怕是出在“宗教”内容上，这可能是最不适合中国人看的科幻剧，因为中国的科幻影迷大多是理工背景，偏好《三体》这样的黄金时代风格的硬科幻。

更重要的原因，中国有全球数量最多的无神论者，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宗教信仰和崇拜的对象都是幻想出来的东西，客观上不存在，所以宗教是一个不值得多讨论的话题，宗教冲突什么的更是无聊找抽。

但这个问题对我们其实也是有意义的，中国人虽然大部分都不是教徒，但也都参加过烧香拜佛一类的宗教活动，国家法定假日清明的核心活动扫墓祭祖，本质上也属于“祖先崇拜”的宗教活动。

我母亲每年的几个重要日子都要我给先父烧纸，并要我承诺在她百年之后也不能停止，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做到，这也算是无神论者和信徒的小小冲突，虽然并不激烈。

更重要的是，此片可以让我们追问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们真的是无神论者吗？

2/5

宗教与科学的战争

《异星灾变》中，宗教势力掌握了最先进的科技，制造出终极杀人武器“死灵”，在战场上获得了压倒性的优势。这个情节让我们看了有点尴尬。

在我们的历史叙述中，习惯于把宗教和科学对立起来，宗教象征着愚昧落后，科学象征着理性智慧。

这种叙述，在中世纪是成立的。那时，科学处于守势，科学家要以宗教的名义做实验，还总想着通过科学证明上帝存在；宗教是攻势，审查一切有可能动摇教徒信仰的言行，稍有不满就进行宗教迫害。

但到了现代社会，科学已经毫无疑问地占据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双方开始攻守易势：宗教步步退缩到了科学暂时还到达不了的心灵最后的防线，而科学凭借强大的理论和实践武器的火力，试图消灭一切宗教的影响。

宗教在自己的核心领域受到科学的进攻，这才是西方现代宗教与科学冲突的方向，最典型的是神创论与进化论的冲突。

宗教的反击虽然理论上比较薄弱，却有更强大的群众基础，美国在西方发达国家中，宗教色彩最深厚，82%的美国人信仰宗教。特别是南方，宗教是普通家庭的情感维系方式之一。

所以，孩子们跟父母上教堂，说人是上帝造的，可到了学校里，教的却是人是从猿进化而来的，然后孩子们就糊涂了，到底人是怎么来的呢？

对于成年人而言，科学和宗教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就像我们科学家也会烧香拜佛一样。但对于小孩子而言，这就是一个大问题了，所以有一些父母们就觉得进化论教育侵害了自己最神圣的家庭领域——在美国，子女教育是家庭的神圣权利。

这么一来，跟中世纪就完全相反，宗教信徒觉得自己成了受害者，科学成了迫害者。

在美国的大城市、大学一类的地方，没人在意你是个无神论者；但在美国南方乡村，对上帝的信仰就是守护自己的家园，而无神论者就代表道德败坏、不负责任、有犯罪倾向，相当于我们说的“混黑社会的”，他们会用警惕的眼光，把你赶走，防止你破坏他们平静的生活。所以美国很多公立学校在教进化论时，都会提供圣经中神创论的内容，以避免家长不满。

理解了这些现代宗教与科学的冲突，我们就很容易理解这部影片的背景，影片中的宗教冲突刚好是美国非常现实的一面。

教徒觉得无神论者威胁到了自己的核心价值，希望把他们消灭光，而无神论者觉得教徒不可理喻，打又打不过，那最好的办法就是逃离这个世界，另外再创造一个没有“神”的世界。

但问题在于，《异星灾变》中的“无神论者”跟我们理解的无神论，差别还是有点大。

3/5

我们真的是无神论者吗？

影片对无神论者的描绘，可能是最让中国观众感到不爽的地方，因为这群无神论者一个个神叨叨的，反而很像教徒。

影片让两个人造人带着一群胚胎，在一个荒芜的大地上建立定居点，开辟未来世界，听上去真的很像是圣经里的创世纪和伊甸园，母亲机器人体外培育胎儿就好像是圣母玛利亚未婚生子。

难怪有中国的观众评论编剧对无神论者的描写“装逼装到了自己最熟悉的领域”。

我觉得这反而是我们对无神论者的误解——我们真的是无神论者吗？

其实影片中，无论是教徒还是无神论者，都不是那么的纯粹，都有着一些人性中熟悉的东西。

两个无神论冒充信徒，并通过一系列阴谋成为他们的先知；而信徒们沉溺于权力，将教义当成统治手段。

其实，无神论者和虔诚的教徒只是信仰光谱上的两端，大部分普通人都在光谱中不停地寻找能让自己安心的位置。

以“无神论者”为例，如果你自认为是“无神论者”，那一定要弄明白，你到底是“不相信神的存在”还是“相信神不存在”——这是两种相似但本质不同的信念。

“不相信神的存在”是说，神从逻辑上说不通，而且也没有人见过，所以神不存在；“相信神不存在”是说，无条件的相信没有神，即使神出来在我面前展现神迹，我也不相信，我只会觉得这是我的幻觉。

显然，后者才是更彻底的无神论者，从“相信”两字可以看出，真正的无神论本身就是一种信仰，他们和虔诚的教徒一样，是信仰光谱上的两端。

而“不相信神的存在”的核心是“不相信”，所以并不是纯粹的“无神论者”，而更接近“不可知论者”。

“不可知论者”认为我们不太可能知道“神是否存在”这一类问题的答案，至少在目前不可能。

典型的“不可知论者”就是哲学家罗素对于“有什么样的证据能说服你相信上帝的存在”的问题的回答：“我想，如果我能听到一种来自天上的声音，预言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我将会发生什么事，包括那些看上去非常不可能发生的事，而如果所有这些事全都发生了，我可能就会相信至少存在着某种超人的智慧。我也能够想象还有其它类似的证据可能说服我，但是至今为止，据我所知不存在这样的证据。”

其实我们身边大部分人对宗教问题都是这个态度，他们都是“不可知论者”。

其实，《异星灾变》中，不管是无神论者，还是信徒，大部分人都是“不可知论者”。

编剧特意安排了一个剧情设定：无神论者培育出的孩子，因为从小生活在大自然中，性格善良，反而更相信万物有灵，具有宗教感受力；生活在宗教氛围中的孩子，内心感到的更多是恐惧与压抑，反而能更理性地判断得失。

人的本性都是避免冲突的，都是天生的“不可知论者”，除非遇到极端宗教信徒和无神论者的牵制，就像剧中的“母亲”和“教会”。

为什么不能用科学去彻底战胜宗教呢？

4/5

惟其荒谬，所以信仰

绝对的“无神论者”，大家比较好理解，就像方舟子一类崇尚“绝对理性”的人。

但绝对的信徒，可能比较难以理解，这里最大的障碍就是“人对理性天生的追求”与“理性天生的不易得”的矛盾。

我们为什么要追求理性呢？对于大部分人而言，理性是工作、生活的前提，理性的价值在于解释这个世界，同时可以让我们产生价值，换句话说，理性为我们带来利益。

但说句实话，科学可以完全解释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相对于科学的发展，人的一生实在是太短暂了，我们今天不明白的事情，可能今生都无法理解。这就是“理性的天生不易得”。

所以在“可以相信的事”和“无法理解的事”之间，我们确实需要更多的态度。

关于宗教信仰，有一位神父说过一句很著名的话：“正因为荒谬，所以才信仰”。

可以用理性去解释的事情，你就用理性去“相信”；不可以用理性去解决的问题，那就交给“信仰”。可理解的事，是用来“相信”的，荒谬的事，是用来“信仰”的，这就解决了人生的很多问题。

这像一位哲学家说的:“略知哲学，人的心灵倾向于无神论；深入哲学，人的心灵导向于宗教。”

遗憾的是，宗教信仰的非理性力量和人对有限理性的追求一样容易越界，它们很容易试图控制一切，包括科学完全解释的通的事。这才有了科学与宗教长达千年至今不绝的纷争。

5/5

我不信上帝，但我信妈妈

《异星灾变》还是出现了一个雷德利·斯科特以前的作品中没有出现过的新元素——家庭。

无神论者这边，“父亲”和“母亲”是有专门使命的人造人，有设定好的程序，却因为孩子的接连死去，为了保住唯一的孩子，一个出现了功能紊乱，一个想要向宿敌求救；

另一对父母，为了混上高级神职人员的飞般，杀害了孩子的父母，整容成孩子父母的样子，却与孩子日久生情，奋不顾身的营救孩子。

这也是《异星灾变》相比雷德利·斯科特的其他作品多的一些温情的因素，也为宗教和解留下了一丝可能。

无神论者培育出的孩子，因为从小生活在大自然中，性格善良，反而更相信万物有灵，具有宗教感受力，与“母亲”产生了矛盾，这个情节又让我想起《生活大爆炸》的衍生剧《少年谢尔顿》。

谢尔顿是个天才少年，崇尚科学，但母亲是虔诚的基督教，每周带他去教堂，这让他很痛苦。有一次，谢尔顿对宗教发生了兴趣，但研究了一番后，决定不信仰妈妈的宗教。他忐忑不安地问妈妈：“如果我不信你的宗教，你会生气吗？”

妈妈说：“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你就探索你自己相信的真理吧。”

所以，当妹妹指责他不信上帝，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说：“但我信妈妈。”

所以我相信，这个世界绝对的无神论者和教徒非常少，重要的是，我们要在信仰光谱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并找到与其他位置的人相处的方式。

编者按：本文转载自聚集个人成长的微信公众号：人神共奋（ID：tongyipaoc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