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贴欧美冷屁股，俄罗斯加入人民币“朋友圈”

东欧地区酝酿了近30年的火药桶，在长期火星弥漫的环境中，终于于2月24日被引爆。

随着俄罗斯军队踏上乌克兰土地，欧美酝酿已久的经济制裁也迅速到来。其中最为人注目的，当属欧美在27日联合将俄罗斯移出环球同业银行金融电讯协会(SWIFT)国际结算系统，此举也被许多人渲染为西方对俄罗斯投下了“金融核弹”。

虽然“核弹”的表述略有夸张，但巧合的是，就在次日，俄罗斯突然宣布，其核威慑力量进入特殊战备状态，为这事添上了一丝特别的意味。

不过，若只从俄罗斯、乌克兰，或者欧洲、美国几个表面上的当事方的角度看，视野未免过于局促。虽然并未直接参与事端，但在数字贸易蓬勃发展的当下，“中国或成最大赢家”不是一句玩笑话。

按照惯例，首先还是介绍一下SWIFT这一事件中的主角。

SWIFT，全称Society for Worldwide Interbank Financial Telecommunications，译成中文就是“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是全球范围的金融报文传送系统。什么是“报文系统”呢?

例如，一个中国人想给一个美国人转一笔钱，中间有几个步骤：

在中国银行转账，中国银行给中国清算代理银行发汇款信息，清算代理银行再和美国代理行完成清算、划拨资金，接着美国代理行将汇款信息发送给美国银行，最后美国银行给美国人打钱。

可以看到，在这个过程中，大量的信息需要层层传递。如果一笔交易只涉及2个人、2家银行还好说，但是贸易主体一旦多起来，信息内容和传递过程的复杂度将指数上升，如果还是不同国家银行间一对一去谈，效率将极为低下。

因此，统一、规范化、数字化的信息传递系统应运而生，这就是金融报文系统。

简单理解，SWIFT可以当成是全球金融机构之间的“微信”，金融机构之间通过其高效率地传递信息，继而通过清算系统完成清算。

苏联解体后，SWIFT的“朋友圈”几乎吸纳了全球所有国家的金融机构，如今已经有207个国家加入，共和10000家顶级金融机构签署了清算协议，2021年平均每天有4200万笔支付通过SWIFT报文处理，每日结算额达到5万亿到6万亿美元。

值得一提的是，有很多报道混淆了“报文系统”和“结算系统”，将SWIFT这个“银行的微信”说6成是“银行的银行”，这是不对的。

结算系统对应的是跨国资金清算问题，比如说用美元结算要经过纽约清算所银行同业支付系统(CHIPS)，用欧元结算要经过欧盟支付清算体系(SEPA)，用人民币结算要通过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等，和信息传递不是一个层面的问题。

无论是通过CHIPS，还是CIPS结算资金，当前都要依赖于SWIFT来进行金融报文传递。

不过，CIPS在设计之初，就顺带为境内信息传输设计了一套自己的报文体系。

明白其意义，也就容易理解，为什么媒体会对欧美这次制裁俄罗斯反响巨大了。试想，如果一个人被腾讯封杀了，后果会怎么样?即便没有回到原始社会，生活质量和方式说倒退几十年毫不为过。

SWIFT也是如此，不通过SWIFT结算，也不是不能进行金融贸易活动，但是只能通过类似一对一上门谈生意的方法进行。这在经济活动蓬勃发展的今天，无疑是非常低效的。尤其是，考虑到当前全球数字贸易发展如火如荼，一套统一、数字化配套系统的重要性更加凸显。

早在2014年的克里米亚风波中，俄罗斯就已经饱尝了金融制裁的滋味。

2014年3月16日，原乌克兰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举行公投，决定是否并入俄罗斯联邦。最终，超过95%的公民赞成克里米亚加入俄罗斯。

3月18日，俄罗斯总统普京迅速与克里米亚议会主席、塞瓦斯托波尔签署关于克里米亚和塞瓦斯托波尔加入俄罗斯的协议，俄罗斯事实上接管了该领土，建立了克里米亚联邦管区。

随即，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签署13661号行政命令，宣布通过维萨卡(VISA)和万事达(MasterCard)，对与之联通的俄罗斯7家银行进行制裁，导致这7家银行发行的约50万张信用卡和借记卡的支付功能，在没有任何事先通知的情况下被冻结。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一个大国，且不说跨国结算系统，俄罗斯当时竟然连一个像银联这样的国家级零售支付系统都没有，完全依赖民间服务。

然而，当时的支付卡领域，排名前5的公司VISA、MasterCard、Korona、Diners Club、AMERICAN EXPRESS中，只有Korona是本土公司，其他全是美国公司，且VISA、MasterCard占绝对大头，导致美国制裁令下达后，出现了俄罗斯民众在俄罗斯境内使用俄罗斯的银行卡，结果居然无法跨行提款的奇葩情景。

受此影响，制裁导致的恐慌性挤兑现象在俄罗斯各大银行开始出现，短时期内俄罗斯的各大银行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

在对外商业活动上，俄罗斯商户不得不大量使用现金或使用国外银行账户支付。然而，欧美海关时不时罚没俄罗斯人的“邪恶”资金，以及国外银行账户的高门槛，阻碍了影响了俄罗斯的国际经济交流和外贸活动。

俄罗斯经济受到了立竿见影的打击。2014年，俄罗斯GDP为2.06万亿美元，制裁第2年直线跌落到1.36万亿，直到今天也没恢复，也贡献了“广东省GDP超过一个大国”的神话。

需要记住，这还是在没有彻底将俄罗斯同SWIFT系统切断，只是制裁银行支付系统的情况下，造成的后果。

这次，美国、欧盟、英国及加拿大共同声明，要将俄罗斯几家主要银行踢出SWIFT，相较之前严重得多。

几乎是一瞬间，俄罗斯卢布对美元应声贬值，莫斯科股市被迫暂停交易，伦敦上市的俄罗斯股票则跌势如潮。

2014年时，时任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曾放狠话，把俄罗斯踢出SWIFT就是对俄的宣战。普京则说过：如果俄罗斯都没了，还要地球做什么?

然而这番狠话未能阻止局势的发展，俄罗斯前途不容乐观。当然，经济崩溃的可能性不大，但俄罗斯人民的苦日子恐怕又要加重了。

但在另一边，中国谋划已久的CIPS系统，获得了宝贵的发展契机。俄罗斯受制裁后的一个关键动作表明，在这一滩浑水中，中国依托于日渐成熟的数字贸易体系布下的罗网，已经初有成效。

就在美欧制裁声明发布当天，俄罗斯宣布，俄罗斯多家银行已经接入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同时希望中国银行也能接入俄罗斯的跨境支付系统SPFS。次日，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称，俄罗斯在世界上有朋友，特别是中国。传递出的信号不言而喻。

相较于之前的态度，俄罗斯这次有了一个不小的转弯。

实际上，早在2014年遭到制裁后，俄罗斯就迅速开启“去美元化”的进程。根据俄罗斯央行的数据，2013年，俄罗斯将近80%的出口贸易使用美元结算，2016年跌破70%，2020年进一步跌至60%以内，且在2020年第四季历史性地跌破50%。

同一时期，俄罗斯央行宣布把人民币纳入外汇储备。这在CIPS刚刚落地的当时，着实给国人打了一针强心剂。舆论欢欣鼓舞，以为中国的跨境支付系统刚建立就引入强援，人民币国际化的道路一片坦途。

然而之后数年的事实证明，俄罗斯这次的行为，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其对人民币的接纳使用并没有再进一步。CIPS方面，直到2021年6月，俄罗斯主要银行才决定，接入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

由于历史传承和地缘利益，尽管频遭冷眼，俄罗斯仍长期自觉是欧洲国家，在有机会的情况下，还是以和欧洲合作、融入欧洲为目标，加之欧元一直是世界第二大储备货币，俄罗斯在当时倾向于选择和欧洲合作。

直到今年2022年2月冬奥会期间，俄罗斯和中国谈下了一笔超级石油和天然气大单，未来10年向中国出口10亿吨石油和100亿立方米天然气，价值数千亿美元，依然是以美元计价，以欧元结算。

结果7年的努力，一朝惨遭制裁打脸，俄罗斯的态度这才急速转变，再次把CIPS摆上了台面。

而这一次，他们可能不只是说说而已，毕竟英法德全部跟随美国脚步，共同赞成把俄罗斯踢出SWIFT，彻底证明俄罗斯过去的选择是用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除人民币以外，俄罗斯外汇几乎全被冻结，也使之失去了继续“骑墙”的空间。

当然，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CIPS如今受到俄罗斯重视，不单只靠欧美的施压，中国这些年来勤修“内功”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根据2021年3月1日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2020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为1015986亿元，按年度平均汇率折算约为14.73万亿美元，排名世界第2。论工业GDP，中国更是早就达到世界第1，且占全球比重接近30%。

和中国做生意，足够俄罗斯这样的国家保持对外经贸所需了。

与此同时，中国数字贸易规模的稳步增长，也给了CIPS在实用中不断打磨锤炼、越发完善的机会。

据前瞻产业研究院报告，根据国家工业信息安全发展研究中心披露的数据，2018-2020年，我国数字贸易出口和进口规模均稳步增长。据商务部预测，到2025年，中国可数字化的服务贸易进出口总额将超过4000亿美元，占服务贸易总额的比重达到50%左右。

2011-2020年，我国数字服务贸易净出口值从2011年的逆差148.2亿美元扭转至2020年的顺差147.7亿美元，反映我国数字服务贸易的国际竞争力持续增强。

在贸易的推动下，包括俄罗斯金融机构在内，截至2021年12月末，CIPS系统共有参与者1259家，其中直接参与者75家，间接参与者1184家。

间接参与者中，亚洲916家(境内536家)，欧洲158家，非洲43家，北美洲28家，大洋洲22家，南美洲17家，覆盖全球103个国家和地区。

从2021年1月到9月之间，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交易笔数达到了212万笔，金额51万亿，笔数比去年增长61%，金额增长了86%。

加入CIPS，俄罗斯再怎么被欧美封锁，也可以以人民币为跳板，和上面这103个国家和地区进行贸易往来。届时，就算依然被SWIFT封锁，俄罗斯也许只需要和中国单独设计一套报文系统，亦或是将CIPS境内报文系统稍稍扩展一下，就能满足需求。

无论未来如何，这次俄罗斯被切断SWIFT服务的制裁，充分显示出对于一个大国来说，在贸易方面自主拥有数字基础设施的必要性。

3月11日，2022前瞻经济学人趋势研讨会第二期将在“动荡与激变：全球制裁下的数字贸易启示与趋势”的主题下进行，围绕全球数字贸易发展与竞争格局、全球数字贸易发展趋势、中国数字贸易区域发展、跨境数据流动及监管、数字自贸区制度创新、国际数据交易、数据本地化等全球数字贸易热点议题，诚邀政、产、研、学界人士前来，共同研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