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全球5G“华为之辩”各方势力一览

这几天，无论是从“5G”这个词，还是从“通讯”这个词出发，华为都是讨论的中心，甚至在全球引发了一场“华为之辩”。

从2018年初美国封杀华为手机和通讯设备;到下半年“五眼联盟”跟风封杀华为5G设备;到欧洲国家举棋不定;再到近期英国、新西兰接连“反戈”美国，但说话间又留有余地……围绕华为，西方国家上演了一出不是罗生门，胜似罗生门的大戏，看得人眼花缭乱。

在盟友英国、新西兰1周内接连暗示“不想封杀华为”之后，特朗普似乎有点扛不住压。他一反常态地发推称：“我希望美国通过竞争获胜，而不是把更先进的技术拒之门外!”(I want the United States to win through competition, not by blocking out currently more advanced technologies.)态度明显软化。

在之前的全球反华为阵营中，带头的就是以美国为首的跨国间谍机构——“五眼联盟”，也就是美、英、澳、加、新(西兰)5个国家。可以合理地积极估计，随着“五眼联盟”内部意见分化，这个反华为阵营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很难形成共识，全球通讯业务格局将迎来一段相对稳定的时期。

借这个机会，我们不妨总结一下事件发生以来，主要参与国的态度变化，再看看近期可能出现的变数。

“华为之辩”各方势力一览

德国

德国不是“五眼联盟”的一员，之所以先说它，是因为它独特的态度，以及它在欧盟这个经济政治共同体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在华为问题上，德国一直持“中立”态度。

去年11月有消息称，德国官员建议禁止使用华为设备，德国电信(Deutsche Telekom)也表示要对华为重新评估，一度使人以为他们要追随美国、英国的脚步。但就在12月，德国政府表态称：“我们不想在法律上排除特定供应商或特定产品。”

虽然这句话没有明确表态支持华为，但在当时多国接连下达封杀令的情况下，这种“中立”实际上就是一种支持，至少可以说给这股热潮泼了一盆冷水。

德国的这一态度一直延续至今。不仅如此，美国的咄咄逼人似乎还激起了他们的反感。前几天，德国《商报》还在报道中提到了德国政府数据保护专员对美国的辛辣讽刺——“是美国政府曾要求思科公司的硬件给自己开后门，恰恰是美国又来警告华为，这太有趣了。”

《华尔街日报》19日报道提到，德国多个政府部门2周前已达成协议，不会拒绝华为参与德国5G建设，但仍有待于德国内阁和国会批准。周二，德国内政部确认了政府这一态度，他们在接受CNBC采访时表示，德国不打算将任何一家公司排除在5G网络之外。

法国

作为欧盟两大支柱之一，法国在华为5G产品上的态度，也对华为未来的欧洲之路有很大影响。但是在这件事当中，最值得玩味的不是法国人的说法，而是媒体的做法。

去年12月12日，英国媒体路透兴高采烈地报道称，法国最大电信运营商Orange的CEO理查德(Stephen Richard)表示，公司不会考虑在5G时代和华为合作，原因是“法国当局要求谨慎行事”。

然而，法国政府表示，这个锅他们不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法国经济与财政部长勒梅尔在巴黎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对法国来说，华为是一家重要的企业，欢迎中国电信企业华为在法国投资。

运营商“造谣”说政府不让合作，政府说欢迎合作，这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造谣”的不是Orange，是西方媒体。在之后接受法国本土节目访谈时，理查德再次表述了立场，这次他说的是，华为本身并不是Orange的核心产品的供应商，Orange和华为在核心网络设备的建设上并没有合作。

结果，“没有合作”在西媒这里就成了“不合作”。

事实上，理查德还指责了美国政府对华为的封杀。他表示，欧美政府对华为的不信任，实际上来源于根深蒂固的刻板偏见——“他们是中国人，所以我们不应该让他们接触到我们的核心设备。”

对此，他评论称：“这场争议属于政治层面而非技术层面，这并不利于欧洲电信行业长远利益。”

目前，法国的态度是不排斥华为。1月23日，法国驻华大使黎想近日接受采访时表示，“对华为去法国投资表示欢迎，法国对待华为就像对所有对法国投资的外资企业一样”。次日，法国国民议会经济事务委员会主席李斯科尔说：“法国不寻求禁止……政府想要维持设备供应商的多样性和安全性。”

意大利

在欧洲，意大利是最坚定的“挺华派”。意大利运营商TIM与Fastweb去年10月“顶风作案”，直接和华为签订了2个大单，采购华为端到端5G设备，正式开通首个符合3GPP标准的5G基站，并投入商用。时任意大利副总理迪玛约(Luigi Di Maio)还亲自出席了签约仪式。

在之后12月7日于米兰举办的沃达丰5G论坛上，意大利沃达丰首席执行官比西欧(Aldo Bisio)公开表示：

“华为是5G网络的最佳合作伙伴……我们是在谈论一家已经取得巨大市场空间的领军者，这得益于其卓越的技术能力和最佳技能，并充分将这种技能开放给电信运营商……从技术先进性和性能的角度来看，华为无疑是最卓越的供应商之一。”

近期，不知为何有小道消息传说，意大利受到美国压力，将禁止华为和中兴参加其5G网络建设。这次，意大利政府公开表态：“我们没有采取任何这类行动的意图。”

印度

虽然中间存在少许波澜，但印度和华为的合作总体上是顺利的。

从2018年初开始，印度最大的电信运营商Bharti Airtel(地位相当于中移动在国内)就开始了华为的合作。双方在德里附近的哈里亚纳邦成功进行了印度首个5G网络试验。

然而，在当年9月份，印度电信部门突然将华为排除在政府的5G试验伙伴名单之外。奇怪的是，当时华为与媒体的说法截然不同，华为表示，5G测试在正常进行中，而外媒却广泛报道了印度封禁华为的消息。

不过，10月9日，印度媒体又报道称，印度电信部宣布考虑将华为纳入计划中的5G现场试验，华为已经收到了印度政府的邀请。据悉，华为表示希望在包括德里在内的2个印度城市开展5G试验，并计划与运营商、学术机构和其他行业公司进行合作，从而为印度市场确定相关的5G用例。

本周二，华为印度公司CEO陈明杰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尽管其他地方对该公司产品的安全性感到担忧，但华为受到印度政府的热情欢迎。他说：“在我与印度政府进行的所有接触中，没人认为我们的产品存在问题。”

英国

在“五眼联盟”之中，之所以先说英国，是因为在华为一事上，英国是组织在欧洲的马前卒，而欧洲又是华为以及其他中国厂商最需要争夺的地方。

细看英国对华为的态度，可以用“纠结”来形容，但大体上以概括成从封禁到合作的转变。

去年8月，英国首先对华为发起过一项调查，虽然调查并非针对5G设备，但却将“安全问题”和华为牵扯在了一起。

经历了一段短时间的平静，英国政府在11月开始作妖。他们宣布要调查本国电信设备过于依赖单一供应商的情况，“确保英国关键的国家基础设施保持弹性与安全”，暗搓搓地将矛头指向在英国业务广泛的华为。与此同时，英国媒体还在频频渲染“议员要求调查华为产品安全性”以及“英国政府有意封禁华为”的消息。

或许是感受到了压力，12月6日，在几天前还称华为是“唯一真正的5G供应商”的英国电信突然宣布，将会把华为设备从其核心4G网络中“剥离”出来，同时也将华为排除在竞标供应5G核心网合同的名单之外。

此后，英国国内又接连传出华为被移出英国警方通讯网络、牛津大学暂停接受华为捐款、国防大臣对华为参与5G表示“严重担忧”等新闻。

不过，这种情况看似严重，却并非无可回转。一方面，英国政府当时尚未正式表态封杀，反倒是军情六处称其存在“两难选择”;另一方面，华为也表示，同意出资20亿美元解决英国提出的潜在安全隐患。这些都说明，双方还有得谈。

事实上，英国全面封禁华为的代价相当大。英国多家运营商，如沃达丰、EE、Three 等，都是和华为一起打下的5G网络研发基础，一旦封杀，技术上要全部推倒重来。此外，为了保持4G到5G的延续性，运营商还要先更换4G时代“无处不在”的华为设备，不仅耗资巨大，还会拖延5G的发展。

因此，进入2019年后，英国人口风开始转变。1月中旬，在被议会逼问政府是否决定禁用华为时，英国分管数码、文化、媒体与体育事务的大臣怀特表示，政府尚未决定将华为排除出包括关键合同在内的商业竞标。

上周，英国政府内部终于传出了美国不想听到的声音——英国情报机构政府通信总部(GCHQ)前负责人汉尼根称，英国政府通信总部“从未发现中国政府通过华为进行恶意网络活动的证据”。

英国国家网络安全中心(NCSC)日前也作出评估，认为中国华为公司对英国电信业带来的潜在安全风险都是可控的。

前几天，NCSC主管西亚兰马丁在布鲁塞尔的“华为辩论”上公开称，英国制定的5G安全框架将建立在与华为合作的经验基础上，或许已经给未来政策定下了基调。

新西兰

新西兰是个小国，如果不是插足了这场风波，估计很少中国人会对其正眼相看。为了一小国家搅动风雨、耽误精力，实在不划算。

因此，当传出新西兰可能追随美国的消息后，华为毫不犹豫地主动砍掉项目。去年11月6日，华为新西兰公司直接宣布，“不参与新西兰运营商Spark、沃达丰和2degrees的5G移动核心网络升级业务竞标”，只竞标RAN网络升级业务，理由是“不值得费口舌找麻烦”。

也许是为了挽回颜面，也可能是看中了美国政府宣布封禁华为的“赏金”，11月27日，新西兰政府又主动否决了一遍Spark使用华为5G设备的申请。

然而，随着英国“反水”，新西兰感受到了“五眼联盟”松动的压力。就在离英国表态不排斥华为设备不到1周时间，新西兰总理阿德恩也公开表示，华为从未被排除在新西兰5G网络建设之外。

加拿大

作为一个安全由美国保护、边境交给美国管理的国家，加拿大在国际事务上的态度向来是听美国的。然而，在华为事件上，加拿大却诡异地没有和美国保持步调。

在全球“华为之辩”进行得热热闹闹的下半年，加拿大既没有明确跟随美国让华为出局，又没有表态支持华为。他们做出的最大动作，只是按照美国要求在12月拘留了华为副董事长孟晚舟，但此后也并未将她引渡美国，态度相当奇怪。

有人分析，加拿大之所以如此“纠结”，是2012年中国、加拿大签署的《中加投资促进和保护协定》起作用了。按照协定，华为加拿大公司作为加拿大现有投资者，已经在当地拥有资产和业务关系，“可以在任何时候就任何监管行为向加拿大提出索赔。”

相关裁决不仅要考虑禁令对当前投资的影响，还要参考华为对5G业务未来收益的合理预期。如果加拿大阻止华为参与该国5G建设，其纳税人可能会面临巨额索赔诉讼，金额或高达数亿或数十亿加元。

美国

2017年8月，华为和美国运营商AT&T达成协议，将在拉斯维加斯举行的2018 CES上隆重推出新款旗舰机Mate 10 Pro。然而，正当双方紧锣密鼓地筹备时，2018年1月，美国政府突然叫停此事，拉开了一个国家在全球范围针对一家公司的序幕，华为前期投入的1亿美元营销费用也打了水漂。

4月17日，美国政府开始对中兴实施芯片禁运，同日，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FCC)计划对一项新规定进行投票，禁止政府补贴的电信运营商使用来自“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威胁”的供应商提供的产品。

至此，华为在美国的消费者业务和运营商业务尚未启动就已夭折，且短期内没有复活的希望。因此，在中兴禁运事件发生的同时，华为解雇了对美国政府游说的人员，华为轮值董事长徐直军也表示，“放下更轻松”。

在此之后，美国和华为之间基本上再没有什么大新闻爆出，直到2月21日，事情才发生了变化。

如开头所说，特朗普发推称要“竞争”不要“封杀”，惊掉了一地眼镜。众所周知，特朗普这位披着共和党皮子的总统，对自由竞争从来不感冒。即便华为多次表态自家技术领先行业1年，英国电信技术高管也说过华为是 “唯一真正的5G供应商”，但特朗普仍然不管不顾，以“国家安全”为借口，强硬地将华为的“advanced technologies”拒之门外。

这一次，他的态度为何会出现180°大转折，也许是因为西方通讯设备制造商确实烂泥扶不上墙，也许是国内中小运营商的抗议起到了效果。无论原因如何，这个结果对于华为来说是好的。

有趣的是，第2天，华为轮值董事长胡厚崑也发推回应称：“华为已准备好，通过‘真正’的竞争，为美国建设‘真正’的5G网络。”文中2次强调“真正”，似乎在暗讽特朗普从来没有真正支持过竞争，同时也嘲讽了之前美国第1大运营商AT&T的“假5G”事件。

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在华为一事上一直追随美国，动作比其他国家都积极。

2012年，华为就被澳大利亚政府禁止向该国提供庞大的国家宽带网络。澳大利亚前总理去年2月访美时，特朗普又亲自劝说其禁用华为5G设备。

去年7月，澳政府先是下发禁令，禁止华为为其即将推出的5G部署提供安全设备。8月22日，澳大利亚政府正式禁止华为和中兴为澳大利亚提供5G技术，态度相当坚定。

MWC将成转机?

随着美国这头领头羊态度软化，全球排斥中国通讯设备供应商的阵营很明显后继无力。中国通讯商也许只需要一个大舞台，向整个世界秀一把肌肉，就能打破对自己的质疑，重新回到世界舞台中央。而即将到来的2019年世界移动通讯大会(MWC)，就是一个足够大的舞台。

在遭到美国禁运3个月后，中兴元气大伤。有分析指出，除非他们能在MWC上拿出一款“惊天抢地”的设备，不然马上复苏的希望不大，毕竟几大运营商，包括后来者三星，都对这块市场虎视眈眈。他们在MWC上只有1个展台，也不像是有什么大动作的样子。听说中兴负责营销和战略的副总裁将会到场，这么看来，这次他们可能只是想露个脸，宣布自己归来而已。

相较而言，华为摆出了大阵仗。除了12个展厅以外，根据GSMA的预告，华为董事长郭平将在周二发表演讲，讨论技术如何创造一个互联的世界，据GSMA宣称，这次演讲是“一场注定会成为国际新闻的巨大揭幕式”，至于揭幕的是技术，还是一个时代，请大家拭目以待。

另外，华为还将领导2场会议，其中一场是关于工业4.0的，另一场是5G产品的发布会，包括统一的5G传输网络、完全融合分布式5G云存储、云堆栈解决方案、全闪存产品以及WiFi 6商业蓝皮书。

不过，也有分析师认为，中国厂商不应该在这次大会上谈论过多涉及政治的话题，因为2家公司“在美国以外的任何地方都非常成功”，“移动世界大会是为全世界举办的，美国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没有很好的代表性”，不值得花费过多功夫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