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问|“洋垃圾”为何漂洋过海运往中国及东南亚？

全世界都与垃圾较上了劲。

6月14日，印度尼西亚环境和林业部以违反印尼法规为由，宣布对美国退回5个集装箱的“洋垃圾”。

5月31日，菲律宾政府将69个集装箱的“洋垃圾”运回加拿大，这批“洋垃圾”在菲律宾已经停留6年，此前菲律宾总统曾表态，“我将开船到加拿大，把他们的垃圾再倒回去。”

5月28日，马来西亚政府表示将退回3000吨塑料垃圾，因为这些来自日本、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至少7个国家的塑料垃圾涉嫌非法进口。

而更早前拒绝“洋垃圾”的，是中国。

2017年7月，国务院颁布《禁止洋垃圾入境推进固体废物进口管理制度改革实施方案》(下称《实施方案》)，明确提出到2019年底，中国将逐渐停止进口国内资源可以替代的固体废物。据统计，2018 年之前，中国消化了全世界超过 60% 的废旧塑料。

世界苦垃圾久矣，而中国与东南亚，苦“洋垃圾”久矣!

当“洋垃圾”流入中国，为了使原材料得到最大程度的利用，回收机构会雇佣大量人员进行手工分拣，对于分拣人员的身体健康是很大的伤害。

2011年11月23日，浙江台州，工人们在车间拆卸“洋垃圾”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即使是在正常的流程中，那些没有利用价值的垃圾，也会进入焚化炉，最终变成飞灰和有机废气飘散入空气。如果温度控制不当，有机废气会含有致癌物质如二噁英、飞灰会吸附着汞镉等重金属，存在极大的健康隐患。

这只是不适当的垃圾回收流程中比较突出的现象，在更多情况下，垃圾只是稍有毒性，如饮料瓶中可能留存着变质的液体，包装盒中腐烂的食物，电子垃圾的塑料板上则有重金属元器件，短期内的影响可能不大，但长期累积依旧是对生命质量的重大威胁。

图为：纪录片《塑料王国》 截图

基于上述认识，本期前瞻经济学人“明知故问”栏目深度聚焦：“洋垃圾”为何漂洋过海运往中国及东南亚?

首先我们必须要明确，“洋垃圾”究竟指什么?

清华大学环境学院教授刘建国指出，广义的“洋垃圾”泛指所有从国外进入中国的固体废物;狭义的“洋垃圾”特指以走私、夹带、瞒报等方式，进口国家禁止进口的固体废物，或未经许可擅自进口属于限制进口的固体废物。

中国进口“洋垃圾”的热潮开始于二十世纪末，伴随着中国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深入而悄然发展。

据统计，从1995年到2016年的20年间，中国的年垃圾进口量从450万吨增长到4500万吨，已经成为一项大宗交易品。

“洋垃圾”从何而来?主要还是欧美等发达国家。

根据商业咨询机构China Briefing的数据，2016年，美国废纸出口中超过三分之二直接送到中国，总价值超过22亿美元。欧盟27国同样依赖中国接收废弃物，87%的再生塑料直接或间接地运往中国。而根据英国《卫报》的统计，英国每年有270万吨废塑料流向中国，占该国塑料垃圾产量的2/3。

2011年9月9日，浙江台州椒江港内，工人们正在装载“洋垃圾”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正是因为中国在“洋垃圾”市场上的影响地位，在2017年7月的《实施方案》 宣布将全面禁止“洋垃圾”入境的同时，“洋垃圾”转战东南亚的步伐开始加快。

数据显示，2017-2018年度，英国有10.5万吨垃圾流向马来西亚，比上一年度增长68%，成为英国的主要“垃圾处理厂”。

而“绿色和平”组织根据美国普查机构的数据统计发现，2018年上半年，美国有一半的塑料垃圾都出口到了泰国，总量超过了9.15万吨，是2017年全年的20倍。

那么，“洋垃圾”为何会漂洋过海运到中国及东南亚?

以中国为例，“”洋垃圾漂洋过海到中国，并不是简单的“发达国家倾倒”就可以解释。

20世纪90年代初期，中国已初步成为“世界工厂”，包括制造业在内的诸多产业对原材料有着巨大的需求。满载着“中国制造”的巨大集装箱船离开中国港口，行驶至发达国家，返程时就载回这些国家的回收物。之后，经过层层分拣加工，作为原材料的回收物进入各地工厂，被生产成新的货物。

“中国收纳的‘洋垃圾’主要是塑料、废纸、金属材料等，都是还有一定回收利用价值的原材料 。”清华大学环境固体废物控制研究所教授蒋建国称，“我国此前进口这些固体废弃物，作为发展资源不足的补充。”

除却原材料需求，中国环保产业协会生活垃圾处理委员会秘书长徐海云认为，“企业在这个过程中有利润可图，也是‘洋垃圾’进口的驱动因素。”

对发达国家而言，严格的环境标准与较高的劳动力成本使得废物处理的费用居高不下，出口至中国无疑更为经济。《中外对话》研究院冯灏撰文分析：“对于发达国家而言，国内处理的费用大概在每吨400美元至1000美元。运到中国，即便加上运费，每吨的成本只有10美元至40美元。”

而对于接收方的中国企业来说，利润则直接来自来自废物处理。例如在“电子垃圾拆解第一镇”广东贵屿，拆解加工电子“洋垃圾”不仅可以获取铜、铝、锡及贵金属，还可以获取大量可再使用的二手元器件，这些元器件重新流向市场，因质量上乘而广受欢迎。

据《贵屿镇建设再生资源专业镇实施方案》显示，2010年，贵屿废旧电子电器、五金、塑料回收加工利用达220万吨，产值高达50亿元。“垃圾致富”并非传说。

　2015年4月26日，广东汕头，贵屿镇废弃电器电子产品集中处理厂，工人将大车上的废弃电器电子产品搬到三轮车上运走。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庞大的市场需求和成熟的加工体系，让中国在过去二十年间成为发达国家重要的“洋垃圾”出口国，而在近些年随着行业的转型升级以及国家对环保事业的重视，这一产业如同其他的传统制造业一样，也在向东南亚国家转移。

2008 年前后，泰国在短时间内成为了美国粉碎废金属的重要接收地，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泰国当时正在经历与中国类似的基建热潮。

美国作者亚当在《废物星球》一书中写到：

“他们需要更多的钢材来建设高楼，生产更多的汽车，而泰国本国的废金属并不多。一方面，泰国人使用小汽车的年限比欧美长得多，因而生锈等状况也多，没有美国的报废汽车产生的废金属质量好;另一方面，即使质量相当，泰国本国产生的废金属数量也远远不足以满足本国的需求。”

类似的情境也曾发生在日本，在上世纪的日本基建上升期，也从国际上大量进口过矿渣。

正如界面新闻总结道：人们做这件事的原始动机绝不是环保，而是利润。

自2013年起，中国开始推行“绿篱”行动，对进口垃圾的品质进行严格管理，以强硬姿态打击非法走私垃圾进口;2017年3月，中国发起“国民利剑”行动，再次收紧对“洋垃圾”的督查。

而按照国务院颁布的《禁止洋垃圾入境推进固体废物进口管理制度改革实施方案》，今年将是解决“洋垃圾”问题的关键一年，按照方案规划，中国“洋垃圾”围城的困境将得到显著缓解，到2020年，相关产业的转型升级也将逐步完成，“洋垃圾”难题有望彻底解决。

以上就是本期“明知故问”栏目对“洋垃圾为何漂洋过海运往中国及东南亚?”这一问题的解答。好问千金、一答知新，更多“明知故问”好问题，尽在“前瞻经济学人”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