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腐败频发，企业如何应对？

（图片来源：摄图网）

作者|王勇、谢晨颖  来源|洞见学堂（ID：Dongjian-Insights)

导读

近期，安踏集团通报其鞋采购副总裁因向供应商索贿被刑事拘留，旭辉集团公布包括营销总监在内的5人因贪腐被刑事立案。加之之前曝出的字节跳动、腾讯员工贪腐案件，企业的内部腐败问题再次引起极大的关注。企业内部腐败是一大毒瘤，是寄生在企业内部的暗疮，短期来看，会抑制企业经营绩效的增长；长期来看，会影响企业持续健康的发展。企业内部腐败产生的原因是什么？如何有效预防和治理？

一

内部腐败频发

互联网和房地产行业是重灾区

近年来，企业内部腐败问题日渐突出，互联网和房地产行业更是重灾区。《2020上半年互联网企业反腐报告》显示，从2015年至2020上半年的5年半时间里，共有27家互联网公司曝出了超过360起腐败舞弊案件。其中2019年被视为互联网行业反腐风暴的开端，年内互联网行业内的18家企业共曝出超过190起反腐案件，涉及员工数量超过400名。

在房地产行业，据不完全统计，2019年-2020年共有10余家房企公开了内部反腐动作，包括万达、保利、融创、绿地、龙光、雅居乐、旭辉等知名房企，而且腐败行为多发生于营销环节。

2019 年 6 月，融创中国旗下无锡和上海公司发生贪腐事件，两位营销总涉嫌通过倒卖内部房源和特价房牟利，被公司发现并向警方报案，涉案值超亿元。

2019年8月，万达于内部公告称，经集团审计中心查实，4名管理人员严重违反集团制度，向商户、供方及员工索贿，金额巨大，已涉嫌犯罪，涉及金额总数近亿元。

2019年9月，复星旗下海南亚特兰蒂斯商旅发展有限公司副总裁及其两名下属将部分公寓与别墅加价出售给购房者，以此获利近两亿元。

2020年11月，旭辉集团通报，其皖赣区域集团原营销总监吴某与其家属梁某及外部中介倒卖内部房源和特价房，收取客户“号头费”。

二

企业内部腐败形成原因

1. 欲望生成是内因

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商业中，“有人的地方就有腐败”，这是人性决定的。人的欲望突出集中在物资利益上。随着人的欲望不断的膨胀，就可能导致越来越严重的腐败行为。此外，如果受到外界不正之风、职场潜规则等不良影响，潜移默化之中一些人的价值观也会产生扭曲，思想上发生蜕变堕落，面对巨大的诱惑时私欲膨胀，诱发腐败行为。

2. 权力生成是导火索

“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 当企业的责任和权利配置出现问题，关键岗位的负责人权力过于集中，掌握过多的资源，就极易滋生腐败。管理层权力理论也表明，管理层权力越大，权力寻租就越严重，奢靡的在职消费就越容易出现，越有动机去谋取超额回报，甚至出现贪污腐败等犯罪行为。

3. 认知偏差是温床

社会上普遍认为侵占国有资产性质严重，而侵占民营资产就没那么严重，民营企业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一些民营企业也认为“水至清则无鱼”，会容忍一些贪腐行为的存在，甚至会“预留”一些贪腐空间作为“润滑剂”、“动力源”。对于企业内部的贪腐案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度高，处理起来息事宁人，一般是退钱走人了事。而极少数企业本身就是靠行贿等不合法手段发展起来的，企业价值观方面存在严重问题。

4. 监管不力是催化剂

当权力失去了监督，腐败便容易发生。一些企业没有建立起完善的内部监督体系，监督体系存在漏洞，员工钻制度的空子，即使损害了公司的利益，企业也无法对其进行惩处。尤其是隐性腐败，因未突破法律监管底线，企业往往疏于监管、没有惩处。很多企业没有建立专门的监督部门，或监督部门形同虚设，主动监督少，被动监督多，偏重事后调查，而忽视事前的防范和约束。

三

如何预防和治理企业内部腐败？

1. 高度重视，态度坚决、零容忍

从经济学角度看，腐败是成本与收益之间的权衡问题。腐败会造成损失，但反腐也有成本，当反腐的成本可能高于腐败带来的负面影响时，企业往往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选择性地忽视腐败行为，甚至对一些关键部门、核心员工不敢动，默许他们腐败。管理者必须意识到，企业腐败绝不是“家事”、“小事”，它不仅关系到企业内部业务运转，也直接影响到整个社会的商业运行规则，会严重破坏经营环境。因此，必须高度重视腐败问题，绝不能助长贪污受贿的风气。同时，不纵不枉，对腐败行为零容忍，从小事入手，不论金额大小都不要轻易放过，以建设清正廉洁的商业环境。

可以看到，已有越来越多的企业意识到反腐的重要性，对内部腐败零容忍。京东反腐败有三项基本原则中“腐败零容忍”是根本，刘强东曾说：就算你只贪了10万块钱，也愿意花1000万给查出来。近期安踏、旭辉公开处理内部贪腐问题，也都是认识到了这一问题的重要性、危害性。

2. 价值观引导、教育员工，建立廉洁企业文化

企业的廉洁、诚信氛围至关重要，贪腐风气蔓延是廉政文化建设不足的体现。企业首先应将“诚信廉洁”作为经营原则，纳入企业文化价值观，加强道德提升、遵纪守法、反腐倡廉的宣传教育，避免员工对腐败问题概念不清、界限不明，主观上对内部腐败严重性认识不足，法律意识淡薄，缺乏红线意识，要时时敲响反腐的警钟。

在安踏，每位安员工自入职时就必须接受反腐培训，签署《廉洁自律承诺书》，公司还定期举行全员反腐培训及干部大讲坛，从2010年起已连续11年组织反腐培训，今年已举办12场，覆盖超过12000人。不仅如此，在加强外部监督方面，安踏集团与各级供应商签署《反商业贿赂承诺书》，共建反腐防线。

3. 完善内控制度，防止权力过于集中

很多企业在采购、供应、销售、财务等关键环节的内部控制制度存在一定的缺陷，给有权力的员工创造了腐败的机会。尤其是互联网行业，通常发展较快，短时间内快速膨胀为市值百亿甚至是千亿的公司，但高速成长的同时忽视了规范化的制度管理，内部控制制度不健全是互联网行业成为内部腐败重灾区的一大重要原因。企业应完善内控制度，建立监督审计机制，避免个别员工“一手遮天”。同时，对腐败风险高的部门核心员工进行不定期岗位调整，如采购部门、营销部门、财务部门的负责人实施轮岗制度、加强业务流程上的控制，防止其滥用职权。

去年6月，字节跳动爆出行政餐饮前负责人贪腐人民币1000余万元，暴露出采购是极易暗箱操作的灰色地带。这一食堂贪腐案揭露出字节在采购环节的内部控制、管理制度上存在一定的漏洞，从而给了采购负责人贪腐的机会。

4. 加强内部监管，将反腐常态化、制度化

很多企业已经将反腐常态化、制度化，在内部打造反腐廉洁制度，设立专门的反腐部门。阿里成立廉政合规部，主要职能为腐败调查、预防及合规管理；腾讯成立反舞弊调查组，为员工设立六条“高压线”；京东设立内控合规部，制定三项反腐基本原则和“三不”反腐机制；安踏设立“诚信道德委员会”，由集团审计监察部、集团法务部、集团事务部、集团财务部、集团人力资源部五个核心部门组成……

一些企业还建立举报机制，对举报腐败者实施高额奖励。这种内部“吹哨人”机制，有利于为内部反腐败提供更多的有效线索，也能够对员工构成有力的监督约束。例如，字节跳动制定了内部举报奖励制度，对提供腐败、危害信息安全等线索的员工，给予1万元到100万元不等，甚至不设上限的奖励。安踏集团加大腐败行为的举报奖励，最高奖金可达100万。京东设立每年1000万元反腐奖励专项基金，对举报违规行为并查实的举报个人或举报单位进行高额奖励。

5. 引入外部力量，建立第三方监督、惩治机制

很多企业产生内部腐败原因之一就在于企业管自己制定相关流程、自己去执行，甚至“自己人查自己人”，这其中就会产生审查不严、惩治力度不够等问题。企业可以利用外部审计机构力量，联合市场监管部门与公安局等司法部门建立联动会商制度，对内部监督制度进行补充完善。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企业，既有自己内部的审计部门，也会经常聘请外部专业的审计机构前来审计。一旦有贪腐等违法行为，可联合司法部门严格惩处。

6. 借助大数据等新技术反腐

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兴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使用科技反腐成为反腐的一种创新实践。阿里在创立初期，反腐基本靠的是文化熏陶、价值观宣贯，靠创始人和老阿里人言传身教。随着电商业务快速发展，公司规模和员工人数大幅增长，2013年起，阿里开始尝试利用数字化技术进行腐败预防和控制。在大数据的加持下，阿里研发出多种风控系统，对每个业务场景和操作行为进行风险节点模型控制监测。在阿里生态的各个领域，都嵌入了风控环节，如聚划算里的风控罗盘系统，天猫商城中的彩虹系统……这些系统都是依靠云计算，构建了自动风控模型，以及智能系统自动预警，阿里近年来投巨资研发的阿里云为反腐能提供了强大的技术支撑。

7. 构建行业诚信联盟、提高员工腐败成本

构建或加入行业诚信联盟，建立员工诚信档案，对有腐败历史的员工实施行业从业禁止，可以提高员工腐败的机会成本，将腐败的苗头扼杀在萌芽状态。

2017年2月，由京东倡议，联合腾讯、百度、沃尔玛中国、宝洁、联想、美的、小米、美团、唯品会、李宁、永辉超市、佳沃等企业共同发起成立了“阳光诚信联盟”，旨在通过互联网手段，共同构筑反腐败、反欺诈、反假冒伪劣、打击信息安全犯罪的安全长城。失信名单系统是阳光诚信联盟的一大亮点，通过企业间信息共享机制，对舞弊、失信员工联合拒绝录用，对不良商家联合拒绝合作。安踏先后加入“阳光诚信联盟”和“中国企业反舞弊联盟”，与联盟企业一起通过共享失信名单、交流反腐反舞弊经验、联合异地协查等机制共同推进反腐倡廉工作。

8. 加大惩处力度，公开透明

处罚力度不足无法对腐败者产生威慑力，难以断绝腐败的念头，可能会导致二次腐败。同时，一些企业对触犯法律的显性腐败加大了惩治力度，但隐性腐败（奢靡在职消费、利益输送等）的打击力度较轻，而当腐败的预期收益大于腐败的违法成本时，使人更愿意承担风险，做出腐败的冒险行为。

此外，一些企业不敢大张旗鼓反腐败，认为“家丑不可外扬”，“坏事传千里”，往往在内部暗地解决，比如开除员工，让“肉烂在锅里”，而不上升到刑事层面。这其实增加了腐败不会被逮捕的心理预期，降低了犯罪的成本，变相的鼓励腐败行为，诱发更多人进行腐败，导致更为严重的腐败行为，对企业造成巨大的损失。

在查出腐败事件之后，一定要大力处罚，违法违规的用法律手段制裁，并向企业内部员工公布，切不能因顾及企业形象而不对外公布，在私下里随意简单处置，这样对员工起不到任何的警示作用。每查处和揭露一起腐败案件，既是为公司清除蠹虫，也是积累了反腐败宣传素材。企业通过发公告、公开信、内部邮件等方式来通报反腐事件，起到了“杀鸡儆猴”、“杀一儆百”的效果。

2021年11月4日下午，旭辉通报了一起严重的团体腐败案，涉案当事人被刑事立案，并采取刑事措施，直接将此事公开。安踏在工作时间、工作场合，由公安人员直接将违法员工带走，并公开此事，都是表明惩治企业内部贪腐的决心，警示所有员工。

【小结】

腐败行为的生成不是单一因素作用的结果，而是腐败者内在动因与外界诱因相互作用、相互转化的结果。既有人性、欲望的因素，也有企业内部管理、制度等方面的因素，如果惩戒力度不足，违法成本低，最终诱发腐败行为。对企业内部腐败，既要通过道德教育、价值观引导员工，也要通过健全的制度、先进的技术、严格的监督检查约束员工，更要通过严厉的惩罚措施威慑员工。

同时也要认识到，企业内部腐败问题是难以根除的。由于企业与员工的“委托-代理”关系，两者之间存在根深蒂固的三大矛盾：信息不对称、激励不相容、责任不对等，加之人的欲望无法控制，没有任何一种措施可以完全杜绝和根治腐败，“只要有寻租空间，腐败就难以避免。”但管理者一定要在思想上重视腐败，不断完善企业制度，加强监管，高压反腐，最大程度上减少腐败对企业带来的损失。

编者按：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洞见学堂（ID:Dongjian-Insights)，作者：王勇、谢晨颖单位：清华经管学院中国企业发展与并购重组研究中心，